邪瓶/旧墙头

灯光

说话不能太绝对。
这是我历史老师告诉我的。
她从前是个学霸,发着打死不上师范的誓,高考分数高出中南政法三十分,她已经计划好如何一路慢悠悠的看花看到武汉,结果被华师提档了。
她愤恨地指责当年让她填个师范的老师,华师连她的保底都算不上,是报志愿时凑数的。
做大法官和做老师还是差很多的。

1.
我曾经说过我爱张起灵爱到不行,我愿意为他做所有事。
这是我说过第二傻的话。
我当年就是一个理科生,为了追学文科的张起灵,每天放学从教学楼一楼爬到七楼等他一起回家。
高三时最好的文科班在顶楼,最好的理科班在底楼,我们学校为了防止学生乱搞男女关系真是煞费苦心。每天爬两个来回就不想谈恋爱了。
他的同学,大多女同学,每每做完一张文综试卷,就挤在一堆骂天骂地父母社会,然后在一起发誓以后打死不做老师。
我坐在他旁边看他认认真真地默写摘抄诗词,亮白的册子里的字体很俊秀,和他本人一样的。
每天我都在写数学公式的间隙里想起他清冷的面容,担心的不得了,他班上就八个男生,剩下的女生一个两个都不知矜持为何物,肯定不会放过张起灵这块红烧肉。
“张起灵,这可是最关键的一年,你可不许谈恋爱知道不!”我扣扣桌子上,小哥抬头瞥了一眼我,不说话。
好吧,我当他默认了。
我从李清照等到白居易,看着他盖好笔盖,拎起包,轻轻推我一下,我也麻利的站起来。
“小哥,你们班可多女生看我了。”我一如既往地向他打趣,“你可不要吃醋。”
小哥充耳不闻,我倒是习惯了他的沉默,虽然闷了一点,没事我闹啊。

2.
学校楼道里的灯光亮堂堂,杀去所有暧昧氛围需要的暧昧光晕。照的人心里有点毛毛的,好像所有的鬼念头都无所遁形。
“小哥。”
他侧过脸来看我,眉睫下明亮的眸子注视着我,安静地等待我。
“我可以牵你的手吗?”我用左手小指碰了碰他的右手手背,清晰的明显的的动作。
张起灵的嘴角难以察觉弯了一点点,感谢这光让我能看清他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。
“吴邪……”他缓开金口。
“这可是最关键的一年……”
难得听他讲多两句,竟然给我鹦鹉学舌。
我不知道哪借来的胆,一把拉过他的肩膀,揽着他一起下楼。
我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瘦削的肩膀,他低头看地板,笑声微不可闻。

3.
高考分数出来后,一堆女孩子打爆了张起灵历史老师的电话。
“老师,你说哪个师范比较好?老师你看……”
我和张起灵在放榜的那天挤在我房间的小床上,两个人在空调房里光着膀子盖着厚棉被,纯聊天。
“小哥你去哪啊?”我做作地问他,我早知道他和报了同一所学校。
他又不理我,翻身对着墙壁,露给我一个光洁的后背。
那耸起的漂亮肩胛骨,不知什么时候要透出羽毛飞走掉。
我内心慌了,双手紧紧地箍住他,下巴搁在他的肩上。
“吴邪……”
“空调太冷了。”我闷闷的发声。遥控器就在床边的矮桌上,触手可及。
这不是什么漂亮的场景,并不适合表明心迹,但我忍不住了。
“小哥,你和我在一起吧,我永远不会和你分手的。”
他的肩头轻微地颤动。
我都不知道这可能是我说过的最傻的话。

4.
“吴邪,很晚了。”
张起灵拎起话筒,放缓声音。
“小哥,我们能不能……”
“你……”张起灵迟疑了一会。
“你就不要想起我了吧。”

5.
历史老师看事情总是很透彻的。
说话不能太绝对。
恋爱也不能死撑。
我在上海,宽敞的街道两旁的光亮的刺眼,揭去了夜幕,我不由自主的想起母校的楼梯,窗外同样浓稠的夜色被极度的光亮灼烧着,以及在转角处停下来,仰着头看着我笑的很轻的张起灵。
我每次路过母校都不忍进去,听说学校换了一批梯灯,暗黄色的光晕里人的侧脸模糊一片。
这样的光圈更省电更环保,也适合搞暧昧,如若是当年,我就可以不管不顾的牵起他的手十指紧扣,在阴影下细腻的描摹他淡薄的总是紧抿住的嘴唇。
而我现在只能路过他的城市,打了电话也找不到理由叙旧。

 
评论(1)
© 豉豉|Powered by LOFTER